紅色周口 薪火相傳 ——周口日報《紅色記憶》紅色故事精粹(二)
本報記者 王錦春 李偉 呂冰汝 姬慧洋 張志新
母親最后的眼神
高爾基說過,世界上一切光榮和驕傲,都來自母親。女性本來是一個弱勢群體,但是做了母親之后,就會變成一個鎧甲,甚至是在危險的時候,拼盡生命在保護孩子。那么革命的母愛呢?
太康縣有一位“劉胡蘭式”的女英雄王桂芝。
1924年,17歲的王桂芝嫁到太康縣馬廠鎮大任莊。抗日戰爭中,她的丈夫被日軍折磨而死。從此,家庭重擔全落在王桂芝一人身上,她獨自帶著3個年幼的孩子在死亡線上掙扎。
在黨的教育下,王桂芝積極參加了當地黨組織領導的革命活動,走上了革命道路。
1945年10月,國民黨對豫東解放區進行“圍剿”。我黨主力轉移后,國民黨到處設據點,恢復保甲制度,捕殺共產黨員及農會會長,殘害革命干部及軍屬,白色恐怖籠罩全縣。
在這種極其危險的情況下,王桂芝不顧個人安危,毅然擔任了我黨的地下聯絡員,并于1945年11月加入了中國共產黨。她多次冒著風險為黨傳遞情報,掩護革命同志,出色地完成了任務。
母親的味道
王桂芝的女兒、83歲高齡的任桂蓮講述了她和母親一起送情報的經歷。那年,任桂蓮只有八九歲的樣子,在她的記憶里,母親的衣服滿是補丁,胳膊上挎著一個籃子。當她們母女經過一個路口時,看到一群當兵的人,拿著槍,站在路邊設卡盤查過往群眾。明晃晃的刺刀下,一批又一批群眾被搜身、盤問,眼看就挨著她們母女了……情急之下,王桂芝迅速把情報從籃子里拿出來,悄悄放在年少的任桂蓮身上,并叮囑她從一邊跑著繞過關卡,然后在前面的一棵大樹下等著自己。
聽了母親的叮囑,任桂蓮安全地跑過路口,并沒有引起敵人的注意,她們母女成功在大樹下匯合,將情報傳遞了出去。
說起母親九死一生外出傳遞情報的事,任桂蓮幾度哽咽。她說:“當時,我只有八九歲,母親每次外出送情報,都要很長時間才能回家,長時間見不到娘,我就拿娘穿過的小夾襖,放在鼻子邊聞娘的味道,仿佛只有這樣,才能感覺到娘的溫暖,心里時刻盼望著娘趕快回到自己身邊……”
母親最后的眼神
1947年1月,土地改革在太康縣9個區逐步展開。
王桂芝積極參與了土改斗爭,在村民心目中的威信越來越高,誰家有個困難事,她都帶領群眾去幫忙,時間長了,群眾都稱她“王老太”。
任桂蓮回憶,當時敵我斗爭形勢非常嚴峻,敵人指名道姓要王桂芝的人頭。有人擔心勸她躲一躲,可她卻堅定地說:“這是你死我活的斗爭,這些反動的東西,你越是怕他,他越欺負你,咱們只有團結起來和他們斗,才能得到勝利。”
1947年9月12日,這天早晨,王桂芝等人到孫橋集上向群眾宣傳黨的土地改革政策。敵人得知后,立即趕赴孫橋,并對其實施包圍。
“砰砰砰……”一陣密集的槍聲,打破了集市的喧鬧,王桂芝被敵人團團圍住,不幸被捕。之后,敵人將王桂芝和其他被俘人員一起押送到鄰近的柘城縣。
至今,頭發已經斑白的任桂蓮仍然清晰記得母親被俘當天的場景。那天,王桂芝早早起床后,就低頭趴在任桂蓮枕邊,叮囑她早晨起床后,別忘到廚房里熱點饃吃。然后說:“我去孫橋趕集去了,如果我回來晚了,你和二哥就在村子里玩,別到外面亂跑。”
任桂蓮和二哥任傳山一直等著母親回來,可是左等右等始終不見母親回家。眼看就要中午了,任桂蓮再也等不及了,她就一路小跑來到村外,要到孫橋的集市上尋找母親。
就在任桂蓮去孫橋的路上,遠遠看到一群敵人拿著槍走來,警覺的任桂蓮趕緊躲在路邊。她竟然發現母親被五花大綁押著走在中間。這讓任桂蓮心頭猛地一震。此刻,她不敢出聲喊媽媽,只能在心底默默流淚。被綁著的王桂芝也看到了在路邊默默站著的女兒,她雙眼瞇著,留下一道縫隙,默默地注視路邊的女兒。這眼神里既飽含著母親對女兒的愧疚,也飽含著母親想保護女兒卻無能為力的自責。此刻,這也許是她作為一名母親,唯一一種保護女兒的方式了。早晨,母親在耳邊的那句叮嚀,竟然成了任桂蓮與母親的最后一次對話。
1947年9月16日,敵人把王桂芝帶到柘城縣南關,強迫她站在桌子上“坦白罪惡”,她昂首挺胸,大義凜然。她說:“鄉親們,我沒有罪,我是為咱窮人鬧翻身的,他們是我們窮苦人不共戴天的敵人!”敵人怕她再講下去,把她拉下桌子,押到柘城西關外邵園,先是割掉乳房,然后又刀卸八塊。她壯烈犧牲,時年40歲。
母親托來的夢
王桂芝犧牲后,大兒子任傳賢先后四次去尋找母親遺體,均沒有找到。
1965年,經過多方打聽,二兒子來到柘城縣當年母親犧牲的地方緬懷母親,悲痛之余,他捧起地上的一抔黃土貼在臉頰,眼里淚水漣漣。 距離母親犧牲已經過去了太久,找不到母親的任何遺物,只得把這抔黃土帶回了太康縣馬廠鎮任莊村,埋在了任莊村的田野里,以此緬懷母親。
“現在,我經常夢見母親送情報的那一幕,母親總是對我說,快把面湯喝了,這樣送情報跑得快,敵人抓不住你。”任桂蓮說,這可能是冥冥之中,母親對我的關心。
談起母親,任桂蓮說,我們兄妹三個,從小沒有父親,眼睜睜地看著母親離我們而去,小的時候我們不理解,甚至抱怨母親,撇下三個孤兒。長大了,我們兄妹才理解,母親是黨的人,她愛自己的親生骨肉,但是,為了讓更多的人得到幸福,她情愿犧牲自己。
是母親 更是英雄
母親!就是那個寧可自己挨餓受凍也要讓孩子吃飽穿暖的人。但是,有的母親把奶水喂給了別人的孩子、只給自家剛出生的孩子吃糊糊湯;有的母親來不及和嗷嗷待哺的孩子說一聲再見,就獻出了自己的生命.;有的母親甚至與腹中的孩子一起倒在敵人的槍口下……
她們是母親,更是英雄。
英雄母親,懷揣“天下興亡、匹夫有責”的情懷,在危難時刻“以身許國,精忠報國”。她們的英雄氣概代代傳承。
趙海靜就是這樣一位英雄母親。
身懷六甲慷慨赴死
15歲,她走上革命道路,抗日軍政教導大隊宣傳隊的金嗓子,猶如一支純潔的白蓮。
18歲,她擔任湖北省安應縣一個區的區委書記,減租減息、征兵擴軍,迸發出青春的活力。
1946年趙海靜化名趙雪潔,來到商水鄧城,繼續開展地下工作。
1947年12月,中共郾商西縣人民政府成立,趙海靜出色的工作能力受到組織肯定,擔任中共郾商西縣婦聯主任。宣傳黨的土改政策,發動群眾開展減租減息和打土豪、分田地的斗爭。
這時,趙海靜已經有了十年的革命經歷。搞土改、斗地主,她的經驗豐富,機智大膽。當地老百姓都說“這個女隊長不簡單”。這一帶農民的土改熱情如即將爆發的火山,勢不可擋。
1948年4月23日,一個很平常的日子。趙海靜和其他土改工作隊員早早地來到陳泮臺村,召開土改大會。會場就設在村里一片空曠地上,趙海靜站在小方桌上,腰里別著小手槍,大聲宣講黨的土地政策。群眾或蹲或站,黑壓壓地圍成一片,情緒很高。
會議正至高潮,在村外放哨的偵察員跑來報告,當地地主武裝勾結國民黨殘余勢力的返鄉團正朝會場方向撲來,口口聲聲要捉拿趙海靜。趙海靜察覺到事態的嚴重,讓一部分隊員先掩護疏散群眾,隨后她同戰友李德龍、劉福全一起向沙河岸邊撤退,
此時趙海靜已懷有身孕。后撤一陣后,她愈感行動不便,難以快速前行。情急之下,李德龍和劉福全輪番背著趙海靜撤退。
敵人發現了趙海靜等人,發了瘋似的追上來,越來越近。趙海靜三人很快就要被敵人包圍起來。她環視一周,發現只有渡過北面的沙河才能突圍。
危急時刻,趙海靜命令李德龍、劉福全立即向河邊撤退,不要管她。李德龍、劉福全哪能舍得戰友?堅決要背著趙海靜一起突圍。
敵人就要追到跟前,趙海靜顧不得多想,用槍指著李德龍、劉福全說:“再這樣下去,咱們誰也走不了,我喊一二三,你們立即朝沙河突圍。我把黨員花名冊和重要文件交給你們,你們沖出去后把它交給黨組織,就說我趙海靜決不向敵人屈服,永不叛黨!”
李德龍、劉福全還是不肯走。她以命令的口氣讓他們快走,甚至以自殺相威脅,李德龍和劉福全才不得不朝沙河跑去。
為掩護他們突圍,趙海靜開槍吸引敵人火力,最終子彈打完,被敵人抓住。
就在這一刻,李德龍、劉福全成功突圍,遠遠回望趙海靜被捕的場面,心如刀割。
趙海靜早就被敵人視為眼中釘、肉中刺。被捕后,敵人對她嚴刑拷打,她毫不畏懼、堅貞不屈,對敵高聲斥責,對黨的秘密守口如瓶。
敵人把趙海靜拖到5里外的楊河村北門,亂槍射殺。
年僅25歲的趙海靜犧牲了,連同她還未出生的孩子。
趙海靜犧牲后,鄧城周莊村老村主任帶領幾名地下黨員,趁夜晚的時候,找到了她的遺體,冒著危險連夜埋葬在周莊村西頭田地里。
曾有一位女英雄,身懷六甲。在刑場上的最后時刻,她對敵人說,子彈不要打我的腹部,我的孩子沒有罪。
趙海靜犧牲前,心里怎樣想的,我們不知道,但是她帶著未出生的孩子,慷慨赴死,如同一座豐碑,永遠聳立在人們心中。
一封封平安信之謎
趙海靜在商水鄧城光榮犧牲了。遠在確山的家人并不知情。
鄰村參加革命的一個一個回來探親了,母親總是跑著打聽海靜的情況。因為他們經常收到海靜的來信,或長或短,向長輩問好,說自己工作忙,大人小孩平安,等革命勝利了就回家探望等等。
一家人都提著心勁,等著這個團圓的日子。他們相信趙家這個15歲就出去干革命的女孩,一定會有出息,很快就要回來探親。
1953年的一天,縣鄉民政部門派人來到家里。看到政府來人了,一家人高高興興迎接。大家落座, 一張蓋有鮮紅大印的烈士證書放到面前:趙海靜1948年已經犧牲。 一家人驚呆了,多年來提著的心勁兒一下子摔到地上,全碎了。
誰能相信這是真的?海靜不是經常來信嗎?母親拿著一沓海靜的來信,喃喃自語:這不可能,你們搞錯了,靜兒還活著……
很快這個謎底揭開了。趙海靜有一個姑姑,長期在外從事革命工作,很喜愛侄女趙海靜。當她得知海靜犧牲的消息后,十分悲傷。作為一個革命者,她懂得革命就會有犧牲的道理,更擔心海靜的犧牲會給家人帶來更多的悲痛。于是想到替海靜寫家信報平安的辦法。就這樣,姑姑一直以海靜的口吻往家里寫信,寄了5年的假信,報了5年的平安,也瞞了家里整整5年。直到1953年,政府送來烈士證,家人才知道趙海靜已經犧牲。
為烈士找家遷葬
2015年秋季的一天,趙海靜的老家突然來了幾位商水縣的客人,領頭的是一位駐村第一書記。他們是為趙海靜烈士而來。
2015年秋天,周口市鹽業局駐許村第一書記康國富在一次與黨員群眾的座談會中,聽趙海靜烈士的事跡,深受感動。會后,康國富當即與人到趙海靜烈士墓瞻仰。
康國富查閱相關資料,到黨史部門了解情況,并趕往百余公里外的確山縣趙莊村,找到了趙海靜的家人。
趙海靜犧牲68年后,趙家人第一次得知她犧牲及埋葬的準確信息。
原來,趙海靜的烈士證書記載她“在河南鄢陵縣搞急性土改時犧牲”。
其實,趙海靜烈士的英名,商水人民一直沒有忘記。商水縣志、商水黨史資料上,準確地記載了趙海靜烈士犧牲的時間、地方、英勇事跡。
女共產黨人趙海靜壯烈犧牲的一幕,深深地鐫刻在百姓心間,半個多世紀以來,商水鄧城一帶的老百姓,把趙海靜看作同劉胡蘭、江姐、趙一曼一樣的英雄。
每逢清明時節,當地群眾和師生都會來到趙海靜墳前祭拜,緬懷英烈事跡,追思英烈忠魂。
2016年9月19日,在周口市、商水縣兩級組織、民政等相關部門的支持下,趙海靜烈士的遺骸從鄧城許村周莊遷葬到商水縣烈士陵園,享受國家公祭禮遇。
趙海靜烈士的遺骸遷葬儀式在商水縣烈士陵園隆重舉行。 從確山趕來的趙海靜家人泣不成聲,面對冰冷的墓碑,趙海英哭著說:“大姐啊,找了大半輩子,可算找到你啦,沒想到咱姊妹在這兒見面了,咱回家吧!”
王桂芝、趙海靜也和千萬普通女人一樣,疼愛自己的兒女,渴望有個溫馨的家庭、幸福的生活。然而,為了免除更多人的苦難,為了民族的解放,她們以極大的意志力量,戰勝個人的情感痛苦, “狠心”地拋棄自己的親生骨肉,卻把母親的大愛給了更多的人,換來了更多的孩子能依偎在母親溫暖的懷抱里,這份母愛超越時空,普濟天下,值得我們永遠景仰,永遠收藏。
攢錢買爸
周口最早農村黨支部誕生的地方,就在西華縣奉母鎮崗張村。這個創立于1927年底的這個農村黨支部,在周口黨史上寫下了光輝的一頁,標志著周口貧苦農民在中國共產黨的領導下開始走上政治舞臺。它的創辦者就是1927年入黨的張仁甫。
崗張村黨支部創建后,張仁甫又在西華、臨潁、郾城三縣交界一帶先后建立了農民協會,發展了一大批中共黨員,并建立了幾個黨支部,農民運動在豫東大地形成燎原之勢。
沒有黨,就像沒有娘的孩子
1931年,由于叛徒出賣,張仁甫被捕,喪心病狂的敵人對他實施酷刑。抽皮鞭、坐老虎凳,他咬緊牙關硬抗。看到他的“硬骨頭”,敵人升級逼供手段:用皮鞭不停抽打張仁甫,讓他跪在磚上,脖頸處壓根鐵棍,兩只手臂伸直捆綁在鐵棍上,腿彎放根木杠,兩名打手分別站在木杠的兩端,得不到滿意的答案,兩名打手就同時上壓下踩,張仁甫被折磨得死去活來。
張仁甫被捕入獄的消息傳來,當時正在曬場上干農活的老母親一句話沒說,身子一軟癱在了地上。
敵人未能準確掌握張仁甫黨支部書記的身份,只認定他為共產黨員,他沒被當場槍決,僥幸撿回一條命。但他還是差點沒走出監獄,癆病要了他半條命。
5年的時光就在期盼和等待中慢慢度過。終于盼到了張仁甫出獄,看到眼前那個被摧殘得不成人形的兒子,老母親哭得泣不成聲。
原本以為跟黨失去聯系、身體又不好的張仁甫會回歸家庭做個莊稼人,但是“不安分”的張仁甫卻心懷希望追逐曙光,踏上了多年尋黨之路。“沒有找到黨的組織,父親就像沒娘的孩子一樣。”張仁甫的孩子張鐵橋說。
出獄后,張仁甫跟黨組織斷了聯系,找不到原有的黨組織,他就邊革命邊尋找。
“在那個白色恐怖的年代,入黨也好,干革命也好,都是要冒著很大的危險,甚至要以生命為代價,父親從來沒有考慮過這些。他就一個信念,共產黨是真心幫助窮人過上好日子的,共產黨領導的隊伍是為窮人打天下的。找到黨,跟黨走,準沒錯。”張鐵橋說。
在張鐵橋的記憶里,幼年是在東躲西藏中度過的。張仁甫常年都在從事革命工作,國民黨反動派將張仁甫列為“頭號敵人”,叫囂著“挖地三尺也要抓到張仁甫”。在這種險惡的環境下,他的家人也長期東躲西藏躲避敵人。
“那時候,口糧有限,為了保命,俺一家幾口分開投奔親戚,俺娘帶著我躲到離家30多里路外的舅姥娘家,俺大姐去吳店的親戚家住,大哥去七里倉,二哥去臨潁縣。”回憶起往事,張鐵橋聲音有些哽咽。三四歲的小孩兒就要步行30多里地,他經常哭著走著,實在累得慌母親就把他抱在懷里歇一會。
我咋沒有爸
金窩銀窩不如自己家草窩,投奔親戚的經歷張鐵橋永遠也無法忘懷。“二哥白天躲在磨道里,晚上就睡在人家的紅薯窖里。我跟著俺媽躲到舅姥娘家,為了躲避敵人的追查,俺舅姥娘家給我取了個名叫‘南金霸’。”張鐵橋一邊回憶一邊抹著眼淚,“村里的小伙伴都有爸爸媽媽,我的生活里只有媽媽。我還問過俺媽,‘媽,人家都有爸,我咋沒有?咱也攢錢買個爸吧。’俺媽啥也沒說,就摟著我眼睛望著遠方呆坐著。”
沒有陪伴兒子女兒長大的張仁甫,為了讓更多的窮苦老百姓過上好日子,他一直行進在路上。這一生他經歷了白色恐怖、扛過了抗日戰爭,也在解放戰爭中貢獻了自己的力量。
2000年,多年病痛纏身的張仁甫 在許昌逝世,享年91歲。
在張鐵橋的印象里,父親很少他講述過往的戰爭歲月。“他并不愿意提及那段犧牲了無數戰友的歲月。”張鐵橋這樣理解,“我父親常說,這一生,跟著黨,不拋棄不放棄,沒拐彎、沒停頓,能活著,就是賺了。”
常言說,父愛如山。常年在外奔波,張仁甫缺少對子女的父愛,不過,他給后代另一種愛。張仁甫給兒子取名叫鐵橋:橋梁像鋼鐵一樣堅固,希望能讓更多的人行走。給孫女取的名字叫張焰,寓意革命火焰紅艷艷。
信仰就是選擇。有選擇就有放棄。革命者選擇了追隨革命的信仰,就意味著選擇了隨時可能發生的危險。也就意味著要放棄自己諸多利益,比如,親情、幸福、自由,甚至生命。就像入黨誓詞里說的“隨時準備為黨和人民犧牲一切”。無數像張仁甫這樣的共產黨人,擁有忠貞的信仰,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盡管一生有多次選擇,每逢這時,他都把黨和人民利益放在第一位。“這一生,跟著黨,不拋棄不放棄,沒拐彎、沒停頓,能活著,就是賺了”。理想因其遠大而為理想,信念因其執著而為信念。張仁甫是一面理想信念的鏡子。
父親的模樣
革命烈士劉曉初是這樣的一個人——他沒有驚天動地的英勇壯舉,也沒有蕩氣回腸的豪言壯語,只是在認定共產黨后,一心跟隨黨、依靠黨。
1924年,劉曉初出生于鹿邑寧平城(現為鄲城縣寧平鎮)三劉莊一戶貧苦農民家庭。
“九一八”事變后,抗日救亡熱潮席卷全國。劉曉初在進步師生的影響下,少年就參加抗日救亡宣傳活動。
1938年12月,劉曉初加入共產黨,當時他還不滿15周歲,成為當地早期秘密黨員之一。
1946年10月,冀魯豫軍區豫東縱隊重返鹿邑縣開展工作,經過認真考察后, 劉曉初被任命為情報聯絡員,他的家作為情報聯絡站。劉曉初以教師身份為掩護,開展情報聯絡工作,還動員父親、妻子和年幼的弟弟冒著生命危險為黨組織傳遞重要情報。三劉莊情報站成為當時豫東縱隊的情報活動中心。
在戰爭年代,投身革命,隨時都會有生命危險,對于劉曉初來說,這一天只是來得太早。1947年底,共產黨領導的軍區主力部隊轉移后,當地反動地主武裝乘機反撲。
1948年1月10日,一名叛徒供出了劉曉初是我黨地下情報人員的消息。
臨終托付三件事
劉曉初被捕后,國民黨聯防頭子軟硬兼施,妄圖從劉曉初口中套出共產黨的秘密。劉曉初橫眉冷對,拒絕交代任何信息。敵人惱羞成怒,先挑斷劉曉初雙腳腳筋,又剁去他的十個手指,把他打得皮開肉綻。
與劉曉初一同被抓的,還有他已懷身孕的妻子。敵人讓劉妻勸降自己的丈夫。
利用與妻子難得的說話之際,劉曉初向妻子囑托三件事。第一件事,要妻子想方設法找到聯絡站的我黨同志,讓他們盡快撤離。第二件事,要妻子向黨報告他現在的情況,設法前來營救,讓黨放心決不會出賣組織。第三件事,要懷有身孕的妻子好好保重。他若不測,將來一定要把孩子撫養成人。
向妻子囑托好三件事以后,劉曉初心已坦然。
當時劉曉初在犧牲之前,已經被敵人打得遍體鱗傷,寸步難行,在押赴刑場時,他的一只手拄著一根向日葵稈往前一點點地挪動,其疼痛令人難以想象。
殊不知,就在這時,我黨知道劉曉初被捕后,也在千方百計進行營救。1948年1月11日一大早,我黨委托的一位人士快馬前來解救劉曉初。不幸的是,劉曉初在黎明時分已經被殺,為時已晚。
不敢看《紅燈記》
劉曉初犧牲時,其妻已懷身孕,并于半年后生下了兒子劉仰生。
今年73歲且身體硬朗的劉仰生,回想起從小沒有父親的日子以及與母親顛沛流離、四處躲避敵人的不幸經歷時,頓時悲從中來,泣不成聲。
劉仰生從小有個乳名叫“玉真”,這是一個女孩的名字。劉仰生說:“父親犧牲后,他一出生就不敢對外人說,有人問起也說是個女孩,唯怕敵人將其迫害。小時候我和母親從來不敢待在自己家中,而是常常在親戚家四處躲藏,日子過得擔驚受怕。”
新中國成立以后,在黨的關照下,劉仰生通過自己的刻苦努力和踏實能干,在當地鄉鎮一家糧店謀得一份工作,如今已經退休。
劉仰生回憶起自己的大半生,至今有兩件事無法釋懷:
一是,從一出生就沒有父親,他始終覺得自己缺少什么,不敢與別人比,在別人面前抬不起頭來,感到十分自卑,也養成了寡言少語的性格。
二是一輩子不知道父親的模樣。劉仰生長大后,每逢看到電影電視里播放的劉胡蘭、吉鴻昌等革命烈士壯烈犧牲時的場景時,總會聯想起父親悲慘犧牲時的場景,為此一個人偷偷流過無數次眼淚。年輕時每次看到《紅燈記》中的共產黨員李玉和,就在腦海里想像著父親的模樣。李玉和與父親一樣,都是為黨做情報工作,都是為革命獻出了生命。后來,我們一家就不敢看《紅燈記》這樣的節目,看一次,哭一次,心里太難受了。
多年來,他不愿在外面提及父親,也說不出來父親的模樣。直到記者采訪時,他才同意讓人給父親畫張像,了卻多年的一樁心事。
長期以來,我們對革命英烈的宣傳,更多地突出他們的大義凜然,英勇不屈的一面,而對他們的情感世界關注較少。他們仿佛是可望而不可及、不食人間煙火者。然而,他們也是有血有肉、情感極其豐富的人。他們也和蕓蕓眾生一生,有喜怒哀樂。所不同的是,他們還要額外承擔選擇信仰后的責任。正因為如此,當他們義無反顧、前仆后繼壯烈犧牲時,他們那份情感更顯得那么動人心魄。
劉曉初臨死前,安排愛妻三件事,既有對革命事業的關心,也有 “決不叛黨”的決心,還有對未出生的孩子的愛心。這份未曾謀面的父愛,這份最后的父愛,這份特別的父愛,也只有具有堅定信仰的共產黨人才能做到。(未完待續)③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