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聽蟬
七月是一個風都吹不涼的季節。
七月的夜更是把熱和鬧渲染成極美的畫卷,且不說黃昏燦爛的云霞、鮮艷奪目的落日,也不說夜來后朦朧的月光、斑駁的云影,單就是田野中的香甜和樹林中的捉蟬蛹就讓我感慨頗多。
我喜歡在夏夜中獨行,喜歡在夜色中靜靜尋找一種心靈的安然。以一種旁觀者心態圍觀熱鬧,有時候也可以讓內心得以滿足。農村的盛夏晚上是熱鬧的,散步乘涼的人很多,特別是七月流火蟬聲高唱的時節。夜晚的樹林間三五成群很多尋找蟬幼蟲的人,雪亮的手燈、幢幢的人影,在樹林中穿插不息,循回往復。
我喜歡這樣的氛圍,更享受這種看別人尋蟬的樂趣,有時候興致來了,自己也拿起手燈,尋幾個蟬蛹。
蟬蛹又叫爬蚱、知了猴、解拉猴、雷震子等,各地的叫法不一,通常會在土中待上幾年甚至十幾年。北美洲有一種穴居十七年才能化羽而出的蟬,它們在地底蟄伏十七年始出,爾后附上樹枝蛻皮,然后交配。這大概是已知在地下生活最長的蟬蛹。無論哪種蟬蛹,想化蛹成蟬、聲震晴空都需要地下幾年的光陰。
蟬蛹在食用和藥用方面具有較高價值,剛出土的蟬蛹經過清洗油炸,就成為餐桌上一道美味的佳肴,不僅風味獨特,還具有良好的保健價值,《本草綱目》、《藥性論》以及《本草衍義》都對蟬蛹的藥用價值進行了記述。現在一些地方,農村孕婦發燒,不敢用西藥,就在家煮一碗蟬蛻水喝下去,發下汗燒也就退了。所以很多人愿意去捕捉,盛夏酷暑,鄉村夜晚樹林里才會到處都是尋蟬人。寂靜黑暗的野外在這時候才有了些光彩,變得熱鬧起來。
夜間尋蟬蛹是綜合性很強的活動,首先要找到一片多年生長的樹林,同時還需要有良好的體力、明亮的手燈、不怕反復的毅力。夜色初上之時,蟬蛹開始從地下悄悄破土而出,它們出土后,會本能找到附近的可以攀爬的樹木等物,不聲不響地沿著樹木的枝干爬上去。捉蟬蛹的人拿著雪亮的手燈,在樹林中中上下照射,看到蟬蛹,趕緊取下來。這需要在沒有爬到一定高度時找到它們,晚了就爬上樹木的高出去了,那時候就是能發現,也只有望蟬興嘆的份了。那個胖胖的蟬蛹,總給人一種很笨拙的感覺,其實其爬行速度很快,從出土上樹,再到爬到可以隱身的高枝,也不過是幾分鐘時間,所以尋蟬蛹不僅需要和同伴拼速度也要和蟬蛹拼速度。這項活動會一只持續到深夜,隨著尋蟬人陸續返家,這時候僥幸逃過搜捕的蟬蛹已經開始蛻變,那些叫了一天的蟬也累了,樹林的夜就恢復了安靜。
有價值就有交易,捉蟬的夜晚,自然也少不了那些收蟬蛹的商人。從十幾年前的一角錢一只到現在的一元一只,蟬蛹的身價翻了近十倍。這也無形中造成尋蟬蛹人員地變化,從最初小孩子的趣事,到可以為小孩子掙一些零花錢,再到成為農閑時節農村人的一項收入門路,尋蟬蛹成了近年來七月夜色中最主要的活動。
大把的時間和不多的利益讓尋蟬人過度搜捕,更有聰明的人在樹木的主桿上,用透明膠帶纏一圈,蟬蛹就再也爬不到樹枝中去,尋蟬蛹的人就在那段膠帶處等著。人們在用現代技術改變著傳統的生態,捉蟬蛹變得原來越易,造成能化蟬的蛹越來越少。
隨著人們的過度捕捉,地下出土的蟬蛹越來越少,樹上鳴叫的蟬聲七逐漸變得寥落,不僅僅是夜間,白天也很少聽到成片的蟬鳴,偶爾有短暫的蟬鳴,也是聲音單薄,少了往日的喧囂。
這幾年來聽最熱鬧的一次蟬鳴還是在剛建好不久的名為“槐園”的公園內。那夜,我陪幾位朋友到此游玩,剛好趕到蟬鳴時節,那此起彼伏,喧鬧不停的蟬鳴一下子讓我回到曾經被蟬聲支配的日子。那蟬聲,一聲起百聲和、一蟬鳴群蟬跟,一片蟬聲剛落,一片蟬聲又起。更有這片蟬聲高唱,那片蟬聲高和,高低起伏,長短不一。一陣賽過一陣,一道強過一道,逐漸交匯成一場高歌的盛會。當然也會突然休停,像彼此商量好了一樣,所有蟬一律靜默,只是這休戰時間不長,會隨著某一個突然的蟬鳴,又爆發開來,于是蟬戰再起。
那夜的蟬鳴也從此成為了我對蟬聲最大記憶,那時斷時續、時急時緩、時高時低的一首奏鳴曲,成了我內心再也無法忘卻的歌。只是遺憾的是,蟬鳴逐漸寥落,盛夏熱鬧的蟬鳴合奏曲漸漸不那么熱鬧了,少了蟬們高亢的大合唱,夏天就不是夏天了,只是被抽走了靈魂的酷熱的季節。
(作者:唐海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