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張華中作品《陳風大雅》
董素芝
詩是文學之祖、藝術之根,中國文學的正宗。在浩瀚的詩的星海,李白無疑是最耀眼的那顆,他傳奇的經歷、豪放飄逸的詩風,給世人留下一個既俠肝義膽,又仙風道骨的“詩仙”形象。但晚年的“詩仙”似乎有點抑郁,作《古風五十九首》,開篇即有“大雅久不作,吾衰竟誰陳”之擔憂,組詩上溯風騷、尊復風雅,以夏商周三代以來的“世道之治亂”為主題,或言己抱負,或詠古傷今,或諷刺現實,與那個放蕩不羈的“謫仙”判若兩人。
1200年后,豫東有“俠骨柔情”之譽的詩人、書家張華中先生,也一改“大俠”的狂放,在豪邁地“且行且吟”之余,像“詩仙”一樣直追“風雅”。且正色道:“《詩經·陳風》堪為千秋詩歌之正音,百代風雅之陽春。陳人詠之不絕,至今風雅猶在。今續《陳風》之大雅,書盛事之華章,歌兮詠兮而作《陳風三十章》。” 此外,他還作了大量的辭、賦、散記等,或詠古或感懷,文采斐然,自然是“最是書香能致遠,腹有詩書氣自華”嘍。
想為華中先生寫點什么已久,卻一直心有余悸,實在是因為華中先生卓然不群,我有點被嚇住了。一者,華中先生教授過我的寫作課,親師也,且有過課上誦讀作文的榮幸,弟子多少顧及師道尊嚴;二者,華中先生文武雙全,不但寫詩作賦,早在上世紀80年代就是有名的詩人,且自幼習武,十八般武藝樣樣皆能,曾帶出過一班“站如松坐如鐘行如風”的俗家弟子。這都不算什么,他又變戲法似的掏出一支毛筆,憑著一筆小楷寫出省界、走向國界,瀟灑地向我們招手:同學們好,老師不是故意讓你們攆不上,實在是因為你們攆不上!三者,華中先生儒、釋、道觸類旁通,張口“子曰”,閉口“老莊”,嬉笑怒罵不拘一格,配上飄飄長髯,儀表非俗,風流倜儻。記得一次學生無意中夸華中先生生性浪漫風流,先生卻機敏地笑曰:“老師風而不流,漫而不浪。”
哈哈,真名士自風流。師徒相視大笑,笑過之后,我就怕了,老師此生是超人,學生對老師只有鞠躬致禮了。
不錯,對我而言,華中先生一直是豫東的傳說。當我踏上工作崗位,埋頭于書中苦苦做一個文學青年的時候,他的詩作已帶著思考和俏皮滿天飛:“梨花,請你不要落/請你不要落喲,梨花/特別是當我的媽媽走到樹下/千萬不要飄在媽媽的臉上/你看,她蒼白的面頰已失去了早年的紅霞”“啄木鳥/和世界處在同一個平面/卻把尖啄/探到世界的腦殼中……而長長的尖喙和大樹/便組成一個三角形/支撐這世界的重量。”
當迷惘的我決定參加漢語言文學自學考試的時候,華中先生已站在講臺上,瀟瀟灑灑地做了我寫作課的老師。這時,華中先生出版了《夏雨》(散文詩集)和《足跡》(詩集),作為學生的我得而存之,并在《足跡》扉頁上自題:“1987年6月22日竊于華中先生所在的小舍。”30多年后的今天,這行小字逗樂了我,“竊書不算偷”,真是孔乙己第二喲。
那時,華中先生的詩已走進了各大報紙期刊,隨后的《苦澀的咀嚼》《且行且吟》標志著他詩歌創作的成熟,更成為豫東詩壇的一面旗幟。此時的我方才走進淮陽縣博物館投身于文博事業,而華中先生已入《周口聲屏報》做了副總編。1988年,淮陽縣博物館舉辦文物展覽,因華中老師一筆漂亮的小楷,他又受邀到博物館寫小楷。再次見到華中先生,真的是“仰之彌高,鉆之彌堅……雖欲從之,末由也已”。
2006年,其史詩《太陽河》(合集)出版了,從序中可知,《太陽河》出生在詩已不受待見的上世紀90年代末,他和幾個不見黃河心不死的詩人做起史詩夢來。這部長篇史詩,輾轉了四家出版社和兩家雜志社才得以面世。《太陽河》開篇就氣勢磅礴:在震撼千古的崩濤聲中,華夏誕生了。他從太陽河中暢泳而來,帶著本民族鮮紅的印記……詩中充滿著浩然之氣和足以滌蕩世俗的氣勢,讓我從中讀到華中先生內在的精神力量。
中年的華中先生,一邊自如地“且行且吟”,一邊關注行走中的世界及腳下的熱土,在《六盤山》里,他吟道:“我坐著大奔上山/在展柜里/看到了一雙草鞋的破爛/我嚼著口香糖參觀/在窯洞里感到了一盞油燈的昏暗/當我走進歷史,歷史/便把一種信仰復原……”再次看到華中先生的莊嚴、成熟,和蘊含其中的是堅定信念。
辛丑年的四月,華中先生的《陳風大雅》問世了,一朵美麗的古典之花在陳地開放,其《陳風大雅三十首》,溯源媧羲,直追風雅。“始母,始母,豈忘其祖?煉石補天,庶民得救。(女媧吟)”“伏羲大酋,宛丘爾都。八卦爾畫,陰陽以籌。(伏羲頌)”“思陵拳拳,宛丘之南。才高八斗,聞之仰嘆。(思陵冢)”書中還收錄有賦、序、散記、評論等近百十篇,多為陳地風物,或風俗民情,或故鄉人物,或藝術同道,或寫書偶得,皆有關風雅,如《淮陽賦》《弦歌書院記》《蘇子讀書園記》《東湖游記》等,可謂大雅聲聲,不絕于耳,俠骨柔情的狂放詩人抽身而成溫潤和緩的風雅之師。
正是,詩心不老,華中先生不僅《弦歌大雅》《陳風大雅》,更是弟子心中永遠的大雅。我定定神,目標正前方,學生我奮力走在追尋的路上!①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