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 王錦春 王吉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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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中鐸,1912年生,河南沈丘縣人,1936年加入中國共產黨;參加杜崗會師,經歷竇樓之戰,挺進豫東敵后,開辟豫皖蘇抗日根據地,潛伏敵穴,鏖戰淮海、激戰上海……南征北戰,戰功卓著;1955年被授予大校軍銜,1961年晉升少將,1986年去世。
在彭雪楓影響下走上革命道路
方中鐸1912年出生于沈丘蓮池,父親是軍人,曾在馮玉祥部隊擔任要職。1924年,年少的方中鐸隨父到北京讀書。幸運的是,讀書期間,方中鐸認識了人生中第一位指路人彭雪楓。兩人相識于1925年冬,當時他們同在馮玉祥創辦的西北軍軍官子弟學校(育德學校)讀書,彭雪楓在中學部,方中鐸在小學部。彭雪楓思想進步、成績優異,被選為學生自治會會長,并在小學部兼上國文課,所以彭雪楓既是學生,又是小學部老師。
讀書期間,彭雪楓給予方中鐸極大關心支持,后因種種變故,兩人各奔東西,直到彭雪楓進入蘇區參加紅軍,方中鐸和彭雪楓時聚時散,經常通信聯系,內容多為彭雪楓對形勢的看法及讀書心得。
受到彭雪楓影響,方中鐸亦于1936年5月經王韜、楊宇樵介紹入黨。不久受組織委派,在國民黨29軍從事地下兵運工作,與部隊中下層軍官及士兵廣交朋友,宣傳抗日;利用職務之便了解部隊動態,定期向黨組織提供情報。
1937年5月,方中鐸在北京從事秘密工作,公開身份是一個機關的小職員。一天,方中鐸突然接到一個電話,對方開口便問:“你是方中鐸嗎?你猜猜我是誰?”多么熟悉的聲音!這熟悉的聲音,喚醒了方中鐸昔日美好的回憶。不用猜,肯定是學長彭雪楓!兩人相約在北京中山公園松樹林見面。
公園里,五月的鮮花爛漫,綠草如茵。闊別七年,兩人一見如故。原來,彭雪楓通過北京地下黨組織找到了方中鐸的地址。對于這次驚喜的相逢,方中鐸回憶說:“彭雪楓詳談了他在江西蘇區和長征途中參加的重大戰役,分析了抗日戰爭即將爆發的形勢,談了離開延安以前毛主席和他在延河岸邊的一次談話。毛主席諄諄囑托他在工作中要注意的問題,并要他多帶點路費,窮家富路,免得在外受困……”此時的彭雪楓重任在肩,他這次是奉中央派遣,去濟南做統戰工作路過北京。
和彭雪楓重逢,給方中鐸極大鼓舞,激發了他參加軍隊工作的強烈愿望。盧溝橋事變后,北京黨組織很快批準方中鐸到山西參加八路軍。他來到彭雪楓身邊,任臨汾八路軍辦事處學兵大隊中(區)隊長,實現了參軍報國的愿望。
國家危亡、烽火連天的歲月里,方中鐸毅然走上革命道路是和彭雪楓對他的幫助分不開的。從1937年到1941年,方中鐸一直在彭雪楓領導下工作,直至后來被調往新四軍第三師。
“我們這一輩人,就要干一番大事業, 要干推翻帝國主義和軍閥統治的大事業,只有這樣,才能達到救國救民的目的。”無論走到哪里,彭雪楓這句話,方中鐸始終銘記在心并矢志不渝。
擔任大隊長創辦竹溝“小抗大”
全面抗戰后,1938年初,彭雪楓、張震等同志率眾從山西臨汾經武漢到達確山縣竹溝鎮,八路軍駐晉辦事處學兵隊區隊長方中鐸帶領32名學員也來到竹溝。
籌建和開辦竹溝軍政教導大隊是彭雪楓在武漢“八辦”領受的迫切和重要的任務,從當時竹溝干部缺乏的實際情況看,中共中央賦予他這一重要任務,對即將開展的豫皖蘇魯邊區敵后抗日游擊戰爭具有決定性意義。
當年2月底,竹溝鎮正式籌建竹溝軍政教導大隊。由于當時可任用的干部較少,彭雪楓就以由武漢、臨汾來豫的干部為骨干。方中鐸曾任八路軍臨汾學兵隊區隊長,對學兵隊發展較為熟悉,彭雪楓便任命方中鐸為教導大隊大隊長,在張震領導下負責具體籌備事宜。
方中鐸根據彭雪楓的指示,對教導大隊的開辦作了認真準備。他們把大隊部設在竹溝河東的三間茅屋里,向老鄉借來一張方桌、幾條板凳,教導大隊算是開班了。
教導大隊通過河南省委所轄有關省市黨的青年組織,選送青年,廣泛招生。竹溝原本是不滿千人的山村小鎮,十來天時間,各地抗日愛國青年400多人經各地黨組織介紹,紛至沓來、踴躍報名,一時間熱鬧非凡。
隨著學員增加,住宿成了問題,方中鐸等人想方設法籌建房舍。《彭雪楓傳》描述了當時的場景:“彭雪楓、張震和方中鐸等身先士卒,帶領全體男女學員,手拿鐮刀、斧頭,肩扛扁擔、繩子,到幾里以外的北山上割草、伐樹。不幾天,修蓋房舍的木料、山草就一應俱全。然后,他們又把學員分成幾個小組,在竹溝群眾的指導下,幾十間嶄新的山草房便蓋起來了,解決了學員們的住宿問題……”
教導大隊的學員們出身不同、衣著不同,但都有保衛家園、打擊倭寇的強烈愿望。于是,這里到處激蕩著抗日的歌聲,出現一派抗日救亡的大好形勢。
方中鐸帶領學員在山坡上開荒種地、成立俱樂部、組建歌詠隊、整理街道、刷寫標語。山坡上,一畦畦青菜鮮嫩欲滴,竹溝舊貌換新顏,呈現出勃勃生機。
彭雪楓、張震等人親自為學員授課,竹溝成了當地有名的“小延安”,教導大隊也被稱為“小抗大”,這里的抗戰宣傳如火如荼。
教導大隊開辦了兩期,培訓軍政干部近千人,他們畢業后分赴華中及河南各地,極大地緩解了當時“各方都缺軍事干部”的緊張狀況。
在日寇瘋狂進攻下,中華民族到了最危險時刻。1938年秋,竹溝鎮舉行誓師大會,宣告新四軍游擊支隊成立,彭雪楓任司令員兼政委,張震任參謀長,蕭望東任政治部主任。此時,方中鐸被任命為民運科長。會場上,抗日口號此伏彼起,群情振奮激昂,奏響了氣壯山河的愛國主義壯歌。
挽弓當滿弦,將士帶甲眠。新四軍游擊支隊戰士在竹溝整裝待發,聽從黨的命令而動,隨時向日寇發起反擊。
杜崗會師籌款籌糧與百姓“打成一片”
在第二期教導大隊畢業典禮上,彭雪楓發出動員號召:“不久,我們將出兵豫東,任務是開展豫東敵后平原抗日游擊戰。”
豫東,處在蘇魯豫皖四省交界地區,開辟豫東、皖北根據地,對華北、華中兩大戰略區的彼此聯絡和相互支援具有重要意義。早在當年5月,方中鐸就被彭雪楓派往豫東各縣調查了解情況,為游擊支隊東進做充分準備。
竹溝誓師大會后,這股民族解放的鐵流,向著抗日前線挺進。
日夜兼程,風餐露宿。1938年10月11日,正是“秋高氣爽、人壯馬肥”的季節,在西華縣杜崗村,方中鐸隨彭雪楓率領的新四軍游擊支隊,與吳芝圃率領的豫東抗日游擊第三支隊、蕭望東率領的游擊“先遣大隊”勝利會師,召開豫東特委擴大會議,整編、重組新四軍游擊支隊。
三軍大會師,鼓舞了士氣,給當地帶來了喜慶氣氛。作為民運科長,方中鐸負責籌款籌糧、部隊給養等工作,和縣政府、群眾團體接觸較多。他帶領工作人員和群眾“打成一片”,推心置腹地交流。
一說打鬼子,工作就好做。群眾自發地給部隊送來豬肉、粉條、蔬菜等慰問品,不少人家騰出房屋讓戰士住,一些熱血青年紛紛要求參軍。當地流行的歌謠“全國總動員,一起來抗戰。新四軍、三支隊開上前線,今朝來到西華縣,兄弟們大團圓,大團圓!”正是當年軍民魚水情深的真實寫照。
赴敵營爭軍需一路艱辛不辱使命
國共合作時期,共產黨領導下的抗日武裝新四軍游擊支隊本應得到國民政府的軍需供給,但國民黨當局卻不給任何物資和經費,導致部隊經費困難、物資緊缺。游擊支隊只能從敵人手里奪取武器物資,或是通過統戰工作,從國民黨友軍、地方抗日實力派得到一些援助,或收集一些國民黨潰兵遺留民間的槍支彈藥。一些敵視我黨我軍的地方豪紳借此造謠誣蔑說“新四軍私設關卡,收繳民槍”。
1939年3月,方中鐸接到一個特殊命令,要他到洛陽面見國民黨戰區司令長官衛立煌,做解釋工作,化解矛盾,反擊頑固派的攻擊。
帶著領導的殷殷期望和囑托,3月底,方中鐸以新四軍中校代表的身份,率一個班赴洛陽面見衛立煌。
頗費一番周折見到衛立煌后,方中鐸陳述了新四軍游擊支隊抗日戰績,繼而據理力爭,表明國共合作抗日理應一視同仁。衛立煌抗戰中曾得到過八路軍支援,經方中鐸說服,遂批一部分彈藥和錢款,轉由八路軍駐洛陽辦事處,再由方中鐸等人帶回游擊支隊。
回程時,國民黨軍隊、地方反動武裝、惡霸土匪崗哨關卡林立,稍有不慎就可能遭遇不測。路上還是遇上了麻煩,一天,他們被國民黨一個連隊荷槍實彈扣留盤查。方中鐸臨危不懼,淡定地向該部連長說:“我是新四軍中校代表,有要事剛從衛立煌司令長官那里回來,請放行!”連長十分蠻橫,不予理睬。方中鐸正無計可施時,偶然間看到連隊墻上有一張布告,上面署名的長官正好認識。方中鐸暗自高興,當即指著布告說:“我認識你們這位長官,這是我同學,如果不放行,咱們就去見見這位長官。”那位連長一聽,見方中鐸來頭不小,怕惹出麻煩,只得順水推舟放行了。
此后,方中鐸一行夜行曉宿避開各種哨卡,行程一個多月,憑著機智勇敢,終于回到游擊支隊駐地。焦急等待中,大家以為方中鐸等人已遭不測,游擊支隊已經準備派人去尋找,沒想到方中鐸平安歸來,還帶回緊缺的彈藥和錢款,這下,支隊上下喜出望外。方中鐸一行不辱使命圓滿完成任務,緩解了部隊的燃眉之急。
淮海戰役前線怒斥“百變將軍”孫良誠
淮海戰役中,方中鐸作為我軍談判代表,巧妙地抓住國民黨107軍軍長孫良誠的小心思,動之以情,曉之以理,敢于“亮劍”,最終迫使其投誠,減少了部隊作戰傷亡。
孫良誠早年投靠馮玉祥,后轉而投靠蔣介石,日軍來了投降日軍,出任汪偽政權第二方面軍總司令兼駐開封綏靖公署主任。抗戰勝利后他再次投靠蔣介石,變來變去,反復無常,堪稱“百變將軍”。
淮海戰役打響不久,國民黨敗局已定。面對解放軍的勸降,孫良誠再次顯示出“百變將軍”的特性,先是承諾起義,后來又發生動搖,拒絕投降。很快,華東野戰軍2縱5師奉命將孫良誠部團團包圍,促其投降。
一天夜間,孫良誠等人乘吉普車到華東野戰軍2縱要求接洽起義事宜。2縱司令部領導研究后認為,孫良誠已多次就起義事宜變卦,故意拖延時間,毫無誠意,決定不見,由2縱5師政委方中鐸負責與孫良誠談判。解放軍文藝出版社出版的《百戰將軍——滕海清》一書,生動記述了方中鐸駁斥孫良誠的片斷。
此時,無路可走的孫良誠想爭取他作為起義人員的待遇。孫良誠一見到方中鐸就聲高氣盛,表明自己是為起義而來,要求解放軍給他番號起義。
見慣了戰場上的各種陣勢,方中鐸針鋒相對,輕蔑地表示:“我們以前很相信你,可是,現在你再來談起義顯然晚了。過去多次給你起義機會,你言而無信。如今,解放軍兵臨城下,你錯過了時機,只能繳械投降!”
孫良誠知道他已經沒有了談判籌碼,自知理虧但又不肯就范,反誣解放軍不講誠信。孫良誠這一番話太滑稽了,方中鐸列舉了孫良誠發跡史中的朝秦暮楚、朝三暮四的事實,一番話揭穿他的老底。
方中鐸當面打電話到縱隊司令部,得到的命令仍是要孫良誠繳槍投降,要不然武力解決。
為盡最大可能減少雙方傷亡,爭取孫良誠投降,方中鐸耐心地給孫良誠做工作,分析利害關系,幫他選擇光明的出路。方中鐸最后嚴正地說:“你不愿意投降也可以,現在可以放你回去。但是,起義和投降不是一回事,投降和被俘更不是一回事。”方中鐸這番話一針見血,打破僵局。
權衡再三,孫良誠自感無力回天,只得表態向解放軍投誠。最終,孫良誠率部6000余人放下武器,接受解放軍改編。
戰上海揚眉吐氣目睹外國人挑白旗
解放戰爭時期,方中鐸指揮或參與指揮過解放安徽靈璧戰斗,保衛兩淮、漣水、宿北、魯南、諸城等戰役中的相關戰斗,南麻、臨朐戰役攻堅戰、孟良崮戰役等戰斗。他南征北戰,屢立戰功。
在參加的所有戰斗中,最令方中鐸揚眉吐氣的是解放上海的高橋之戰。1949年,方中鐸所在部隊由三野13縱隊改為三野31軍,他任31軍政治部主任。
31軍負責高橋作戰。正值五月,陰雨連綿,部隊戰士頭上頂雨,腳陷在戰壕積水中。兩周多的作戰時間內,部隊的衣和物一直都是潮濕的。
解放上海的戰斗打得極其慘烈,到處是槍炮聲、吶喊聲。敵人逃到高橋以北的黃浦江邊一帶,沿途是敵人丟棄的武器、彈藥、卡車等。敵人失去戰斗力,投降的敵人成批地坐在稻田埂上,等待我軍的收容。
更振奮人心的是,帝國主義在中國橫行霸道的日子一去不復返了。多少年后,在方中鐸為數不多的回憶文章中,非常清晰地記錄了這些揚眉吐氣的故事:
當我軍進攻上海時,原來停泊在黃浦江里的美、英軍艦,紛紛逃出吳淞口。
在接管上海過程中,方中鐸等人坐著吉普車從江邊回來,路過現在的高橋煉油廠(當時屬英國人財產),廠內高高掛起了白旗。這面隨風飄揚的白旗,我軍將士一進高橋就看到了(當時上級命令不準炮擊煉油廠)。三十幾個英國人頭戴大禮帽,身穿燕尾服,手戴白手套,在路邊一字排開,向解放軍脫帽鞠躬致敬。他們讓翻譯攔住我軍的吉普車報告說:“煉油廠里尚有七八百名國民黨官兵(其中包括一部分傷兵),有大量的槍支彈藥。”后來部隊派參謀去檢查,將這些俘虜和槍支彈藥接收下來了。
這些英國人報告的第二件事,說煉油廠是英國人的財產,請求解放軍加以保護。方中鐸等人回答說:“不對,這塊土地是中國的土地,這些財產是中國人民的財產,你們英國帝國主義侵略中國一百多年,今天你們的旗幟應該永遠降下來了。我們責成你們保護好煉油廠的所有財產,如有損失,要你們完全負責。”他們回答說:“Yes,sir!”
上海解放,群眾拍手稱快,真正感受到了中國人民才是這里真正的主人。
勝利的背后,是慘烈的犧牲。上海,也是方中鐸一生中看到戰友死傷最多的地方。他晚年曾深情地對子女說:“比起許多革命烈士,我是幸存者又是幸運者。我死后要將我的骨灰撒入長江,永遠陪伴犧牲在這里的戰友們……”情真意切,令人淚目。
戰場上多次與死神擦肩而過
戰場上,方中鐸曾與日本兵刀槍相見,還曾獨闖匪窩為民除害,更有在隱蔽戰線深入虎穴,隨時以身報國,多次與死神擦肩而過。
1941年4月19日,潛伏在國民黨部隊的共產黨員陳銳霆率部起義,起義部隊開赴彭雪楓指定的地點。為了防止敵人對起義部隊的破壞,彭雪楓緊急會見陳銳霆說:“我緊急抽調部隊保護你部,負責人是方中鐸,他有政治文化水平,有團旅兩級領導經驗,對舊軍隊的情況比較熟悉。”這次起義有力地打擊了國民黨的反共投降政策,振奮了抗戰的民心士氣。然而,5月1日凌晨,起義部隊中的少數反動軍官嘩變,包圍了陳銳霆和方中鐸等人住的院子。陳銳霆被刺了數刀,身負重傷。房東被誤認為是方中鐸遇害身亡,方中鐸死里逃生。
此次事件,共造成我方人員十多人犧牲。
1955年,陳銳霆被授予少將軍銜。1961年,方中鐸被授予少將軍銜。雖已至共和國的將軍高位,雖已過去多年,兩人始終難以忘懷那次事件中犧牲的戰友。上世紀七八十年代,兩位將軍頻繁書信,追憶當年犧牲戰友的詳細情況。1981年,方中鐸與生死之交的老戰友陳銳霆,親赴當年的事發地,尋找烈士的墳塋。在烈士的墳塋前,兩位老將軍脫帽敬禮,表達對犧牲戰友的最深切懷念。
1981年9月,江蘇省泗洪縣人民政府將烈士遺骨遷到縣烈士陵園,并立碑紀念。陳銳霆將軍起草、方中鐸將軍楷書撰寫了碑文。
淮海戰役期間,戰斗打得正激烈,擔任師政委的方中鐸穿著大衣,趴在掩體里拿著望遠鏡觀察敵情。突然,“嗖——”的一聲,子彈帶著刺耳的嘯叫聲飛來。方中鐸扭頭一看,掩體里一位警衛員被擊中當場犧牲。打掃戰場時,方中鐸發現自己大衣后襟被擊穿個洞。原來,他是弓身觀察敵情,子彈穿過他的大衣后襟,又擊中警衛員,造成人員傷亡。
還有一次,一發炮彈突然從天而降,落在方中鐸旁邊的一堆淤泥里。幸好炮彈不知是受潮了還是什么原因,竟然沒有爆炸。
戰場上的故事還有更離奇的。在南下進軍福建時,部隊連夜緊急行軍。福建北部多為山路,曲曲折折很不好走。那時,解放軍繳獲有國民黨軍隊的車輛,司機也是國民黨軍隊投誠人員。那次也許是司機太疲勞了,行車途中,坐在旁邊的方中鐸剛才還和司機說話,明明看到司機兩只眼睛是睜著的,可車子卻突然斜向山下沖去。說時遲,那時快,方中鐸一把奪過司機手中的方向盤,擺正了車頭。司機疲勞駕駛,被方中鐸驚擾“美夢”,嚇得一哆嗦,半天才回過神來。
這些驚心動魄的生死瞬間,不是電影虛構的鏡頭,不是平白無故的想象,而是方中鐸在戰場上的親身經歷。
多次與死神擦肩而過的方中鐸曾對子女說:“那些犧牲的戰友,他們才是真正的英雄。你們一定要銘記過去、珍惜現在……”
骨灰撒入長江陪伴犧牲戰友
無論時空如何變遷,一顆紅心依然滾燙。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方中鐸初心依舊、艱苦樸素、高風亮節。
在舟山群島工作期間,他的足跡幾乎踏遍所轄部隊駐守的大大小小的島嶼。1958年,中央軍委號召干部下連隊當兵,作為舟嵊要塞區副政委,他和周志堅司令員一起第一批到“許昌連”當兵,與戰士同吃、同住、同挖坑道、站崗放哨。1969年戰備期間,他連續在前沿指揮所值班4個月,從未中斷。
老去的是歲月,不變的是信仰。方中鐸將生命最后一段時光致力于紅色文化宣傳,希望紅色基因能夠薪火相傳、生生不息。
“1984年5月,是父親最后一次遠行。他前往老部隊21軍講軍史、拜訪軍領導、看望老戰友,歷時兩個月,途經西安、成都、重慶、三峽、武漢、廬山等地。”方中鐸的女兒回憶說,多次放棄享受老干部療養政策的父親,1984年秋感覺身體不適,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住進療養院,這時才查出他已是癌癥晚期。
幾十年的軍旅生涯,方中鐸養成堅韌的品質。戰爭年代他總是帶領部隊在一線作戰,甚至還喬裝打扮,勇闖敵營匪窩進行偵察。和平環境下,他能幾天內就戒掉幾十年的抽煙習慣。晚年病魔纏身,特別是生命的最后一年中,他忍受著越來越嚴重的痛苦,從未對陪伴的家人和病房的醫生護士發火、抱怨、叫喊。
臨終那天清晨,極度虛弱的方中鐸強睜眼睛,對陪伴了通宵的女兒說了最后一句話:“你辛苦了,謝謝你……”
鞠躬盡瘁,死而后已。1986年2月1日,方中鐸在上海去世。按照他生前心愿,不發訃告通知,不開追悼會,不設花圈,不致悼詞,骨灰撒入長江,一切從簡。
當年2月14日,全家人搭乘運輸艇,護送方中鐸的骨灰前往長江入海口。
在汽笛一陣陣嘶鳴聲中,在家人的淚水和痛哭聲中,方中鐸的骨灰被撒入滔滔江水,和為解放上海浴血奮戰獻出生命的戰友們永遠長眠在一起。②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