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學文

幾杯白酒下肚，王宜生說話聲音也大了。他憋著一股勁對同族兄弟王發生說：“大哥，怎樣才能和你一樣發達？你見多識廣，請指點指點。”

王發生不屑地說：“你只摟鋤頭怎能發大財？我支一招，保證你錢包鼓得快。”他賣個關子，咂吧著嘴里的酒，特意讓夾菜的手在空中抖了抖。

“你快說。”王宜生很著急。

“就是紅娘產業，老家叫做媒，不要成本，沒有風險，做成一對，少則掙五千，多則沒上限。你就跟我干！”

王宜生頭搖得像撥浪鼓，說：“我一個大男人，做什么媒！自己還光棍一條，都要別人來做媒！”

“是啊，生意先從你自身開始做。”王發生眨著小眼睛說，“鄉衛生院肖院長的女兒，眼睛看不見，二十八了沒嫁人，做成了他家的媒，媒人錢就一萬元，到時我們一人一半，多好的生意！”

“什么？我四肢健全，怎么會娶她？”

“這你就眼界不寬了。不看她走路，根本不知她是盲女孩。她人長得可水靈了，說不定肖院長會給她五六萬嫁禮，你不就發了？再說只是結個婚，又不是判刑定了年限。實在不行，掙了這筆錢，你就……”

王發生這樣一說，王宜生動了心。

王發生見他同意了，立即帶他去見肖院長。王發生也沒隱瞞，告訴肖院長，王宜生人倔、認死理、家底薄。肖院長心里嘀咕開了：王宜生牛高馬大，現在政策好，早該富起來了呀？他和村干部都熟悉，找個借口到屋外打了村干部的電話，得知王宜生是個本分人，只是“一根筋”，但人不懶。他家中只有老母，找他做女婿，等于白撿了個兒子。電話打完，肖院長就進屋，答應讓兩個人熟悉一下。

肖院長帶女兒和王宜生見面。王宜生看到他女兒并不水靈，但也不難看，有一對大眼睛，就是看不見。王宜生想，今后和一個盲人生活，該怎么辦？自己雖憨，但手腳健全。心里真是一百個不情愿。王發生看出了他的心思，搶先對肖院長說：“肖院長，這門婚事就這樣定了。”

肖院長沒急著表態，他問王宜生：“我女兒眼睛看不見，可心地善良，你是否同意跟她交往？不同意也不勉強。”

王發生扯扯王宜生，又給他使眼色。

王宜生想，掙了這筆媒人錢再說。他心一橫，答應了。

結婚那天，王發生拿到了媒人錢，分給王宜生一半。婚宴上，王宜生一點兒也不高興，嘴里的酒苦澀澀的。胸前還戴著花，他就開始盤算如何結束婚姻。

婚后，肖院長在鄉里幫王宜生和女兒安了家。王宜生和盲女孩的日子過得平淡如水，很少有交集。

王宜生還惦記著自己那兩畝西瓜地，現在結了婚，西瓜全靠老母親侍弄，收成不好的話，僅靠這筆媒人錢怎么營生？他還要去做媒賺錢！這樣一想，他三天兩頭回村里，跟王發生走街串戶做媒人。

盲女孩雖然不知道王宜生天天在忙什么，但心里明鏡似的，知道他不愿意走進自己的內心。她不管婚姻能持續多久，王宜生一天是自己的老公，自己就要做好一天的妻子。王宜生一落屋，她就給他揉頸松肩。她還托人給婆婆捎去了養生酒和西洋參。盡管她誠心一片，但王宜生對她還是不冷不熱。

有一天，盲女孩摸索著拿出一張銀行卡，對王宜生說：“我知道，你想著發達的事。父親給了我五萬元嫁禮，我都給你，密碼是我生日。”王宜生有些感動，說：“你不怕我卷錢走人？”“經過一段時間的共同生活，我發現你是厚道人，我相信你。”“好，那就在鎮上開個按摩店，不愁不發達。”兩個人一拍即合。

按摩店生意還不錯，但王宜生不懂這行當，天天在店里無所事事。

不久，王發生來攛掇他去做媒賺錢。王宜生經不住忽悠，又跟他串東家走西家，終于有一天跟人產生矛盾，打架被拘留。盲女孩得知后，立即籌錢賠償醫藥費，取得了對方諒解。王宜生出來后，痛哭流涕。盲女孩不僅沒怪他，還自責考慮不周，起初沒想到他不懂按摩技術，忽略了他的感受。王宜生見妻子不計前嫌，就說：“我學過電動車修理，想盤下隔壁店鋪修電動車，咱倆有個照應。”這樣一合計，修理店很快開張了。

生活好了的王宜生，渾身是勁，一門心思工作。

王發生見王宜生半年多不聯系自己，就來到他的修理店。兩個人說著話，不一會兒就起了爭執。雖然聲音不大，但盲女孩還是聽到了爭吵聲，有一句她聽得真切：“一個盲姑娘，你以為摟住了金絲雀！現在又來了一單好生意，你居然不做，真是憨！”盲女孩叫人攙扶她到修理店。王發生看到她，趕緊開溜。盲女孩問：“他來干什么？”王宜生原本不想說，但被追問，也就不隱瞞了，他對妻子說：“他來攛掇我跟你離婚，想把我介紹給另一個離異女，她父親是小老板。只要我同意離婚，就能分到一萬元媒人錢。”

“一萬元？不少啊，就說了這些？”

“他給你也物色了一個單身漢，咱倆一離婚，他就帶那人來跟你見面。”王宜生吞吞吐吐，“他還先拿了人家一筆媒人錢。”

“膽子真肥！那你怎么想呢？”

“我可不干！只想好好跟你過日子，他說我憨我就憨！”

盲女孩脫口而出：“我老公才不憨呢，他才憨！總有一天他會出大事！”

這時，一輛警車駛過。臨街店鋪的店主們紛紛探出頭來看。一個人瞪大眼睛，說：“宜生，警車里坐的像是剛才找你的那個人。”又有人說：“警察說那人涉嫌詐騙，剛出巷子就被抓了！”

王宜生嘀咕：“是喲，咋來得這么快？”③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