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奕兵
在準備“無聲的吶喊——魯迅與版畫”展文物資料的過程中,偶然發現了鄭野夫的舊照,總覺得他眼神中透著一股銳氣。在鑒賞了其版畫作品后,好像這股銳不可當的氣魄在一幅幅版畫作品中更為凸顯。
鄭野夫(1909年-1973年),浙江樂清人,是一名版畫家,原名鄭毓英,筆名野夫(EF)、未名(明)、新潮等。鄭野夫的一生歷經時局動蕩、社會百態,經歷了從舊中國到新中國的社會形態與歷史變革。正是這些,造就了一位充滿生命力的抗戰版畫家。
本次展覽即將展出的《沒有祖國的孩子》《太平時勢的農村生活》和《受了最名譽的傷》三幅作品讓我記憶猶新,版畫中堅毅的線條及栩栩如生的畫面能讓我體會到野夫心中流淌的真情實感。
《沒有祖國的孩子》是東北作家舒群一篇同名短篇小說中的插圖。小說主要講述了主人公果里因日本對朝鮮的侵略失去了祖國和家園,他的父親因帶領工人到總督府進行斗爭而被殘忍殺害,母親希望果里不要再過這樣悲慘的生活,讓他逃亡到中國東北尋找自由之路。這幅版畫作品雖然沒有直接描繪中國戰場和中國人的悲慘處境,但是卻通過朝鮮孩子果里的遭遇,以異國少年為鏡,映射出了鄭野夫觀照祖國人民深陷水深火熱之中的命運,同時也讓人從畫面中看出了野夫內心深處流露出的炙熱與愛國之情。
鄭野夫對底層人民生活的所見所聞在作品中表現得十分貼切,不論是農忙場景,還是戰爭中保家衛國的戰士,又或是飽受苦難的人民,都為他的創作提供了豐富的素材、打下了堅實的基礎。《太平時勢的農村生活》這幅作品展現了沒有硝煙戰火的農忙景象。在《受了最名譽的傷》這幅作品中,兩名身受重傷的戰士,一人手縛繃帶,一人失去了右腿,但是依然走出了堅定的步伐,他們眼神里透出堅毅,這些傷成為他們的勛章。野夫在作品中刻畫了舊中國底層人民的生活狀況和抗戰時期前線將士的神態。他通過對人物和場景的刻畫,將線條感和生動的場面融入獨有的藝術風格,反映出底層人民生活的艱辛與戰爭的殘酷,讓人覺得他既是歷史的見證者又是歷史的記錄者。
1929年,鄭野夫在人生選擇中走向一條別樣的藝術道路,這一年他開始進行木刻創作。同年,魯迅先生與柔石、崔真吾、王方仁等人組織了“朝花社”,出版了木刻畫冊《藝苑朝華》。這本畫冊給正在學習木刻版畫的野夫帶來很大影響,無論是創作還是內容,抑或是線條雕刻的技法,他的作品都表現得酣暢淋漓或是慷慨激昂。我認為這些成就離不開魯迅先生對當時一眾青年版畫創作者的啟迪。“在榛莽中露出了日見生長的健壯的新芽”,這是魯迅先生在1932年的《“一八藝社”習作展覽會小引》中,對在半殖民地半封建社會中新興的現實主義木刻藝術的比喻,而青年時期的野夫則被魯迅先生演講中的現實主義精神深深打動。
在抗戰全面爆發后,“將炮的怒吼當作開山的霹靂,把彈雨當作甘霖”,野夫的精神猶如他的這番話語一般鏗鏘。從“初出茅廬”到“救亡圖存”,野夫將其所繼承的“新芽”精神體現于木刻藝術中,他和戰友們以筆作刀鋒,吹響了“刻刀鋒下立千仞,金戈鐵馬傳神意”的戰斗號角。
伴隨著國家的命運與民族革命精神的傳遞,野夫等一批又一批新興木刻人繼承了魯迅先生所倡導的以新興木刻為啟蒙的思想。我想,只有經歷過舊中國苦難的人,才能創作出一批又一批直擊靈魂的佳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