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婷婷
午休時間,舅舅打來電話和媽媽商量,準備把老家的房子翻新下,院子里那棵老槐樹太占地方,想找人挪走。媽媽的老家我沒什么印象,但那棵老槐樹承載了我許多的記憶。
上小學的時候,父母帶著哥哥外出工作,留下我和姥姥一起生活。姥姥是一個非常能干的老太太,家里家外收拾得干干凈凈。每逢放假,她都會騎著一輛紅色三輪車來接我。一路上講著她50歲才開始學騎車的那些趣事。
媽媽一年回來兩次,每次走都淚眼汪汪的,但是在我看來都是虛情假意。我常常氣沖沖地問她:“為什么要把我留下?”她只是無奈地看著我說:“你跟著姥姥,我放心。”直到我考上高中,她才回來陪我,但我們相處得并不融洽。她不像姥姥那樣能干,做的飯菜不好吃,買的衣服我也不喜歡。后來,我結婚,有了孩子。孩子兩歲那年生病,連續高燒兩天后,突然眼睛看不見了,婆婆和老公抱起孩子就往醫院跑,留下我一個人。我哭著給她打電話:“為什么小時候你沒管我,我就長大了。你這么輕松,為什么我這么辛苦?”電話那頭先是沉默了一會,后來,她就一直安慰我:“沒事的,一定會沒事的。”
前年春天,姥姥走了。舅舅考慮到,老家的人很久沒聯系了,就只通知了近親。但當他們在老家辦理姥姥后事的時候,陸陸續續來了許多人。有些舅舅也沒見過,問過才知道,那些姥姥年輕時幫助過的人,帶著他們的兒子和孫子過來幫忙了。那時我才真正認識姥姥。她是家里的老大,下邊有四個弟弟。家里以照顧弟弟為由不讓她去讀書,不甘做“文盲”的姥姥偷偷背著弟弟去上夜校。結婚后,姥爺因和人有矛盾,一氣之下離家出走,照顧四個孩子的重任又落到她一個人身上。因為識文斷字,人又熱情,姥姥成為了村里的婦聯主任。曾經有一個到外地進修的機會,回來就可以轉干,姥姥短暫考慮后,拒絕了。我已無法猜測姥姥當時的心情,向來不服輸的她,定是有遺憾的吧!姥姥的故事還在繼續,我卻疑惑了,歲月艱難,是什么讓她一直堅持下來?
回家路上,腦海里突然浮現出和姥姥相處的一幅畫面。那是一個午后,我們坐在大槐樹下,姥姥在幫我掏耳朵,我指著大槐樹說:“姥姥,這個大樹可真好,能遮風擋雨,還能避暑納涼。如果有一天它要是沒有了,該怎么辦啊?”姥姥笑著說:“傻丫頭,那你就自己變成大樹啊!”自己成為一棵大樹?原來,姥姥早就給了我答案。斷斷續續的抽泣聲拉回了我的思緒,我才發現,媽媽蒼老了許多,兩鬢已有不少白發,身姿也不似之前挺拔。所有的委屈在這一刻釋然,任何一個孩子的成長從來不是輕輕松松的。只是她從來不說,我也從未問過罷了。
老家的房子蓋好了,普普通通的幾間平房,看上去無甚特別。但院子里的那顆老槐樹,卻愈加蒼翠挺拔,郁郁蔥蔥。
(作者單位:周口市委宣傳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