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建全
京城有幾位周口籍朋友,幾次邀我回河南故地重游,我都因工作繁忙推托了。當我從抖音上看到“第二屆周口荷花節”開幕式文藝晚會上,有位漂亮女歌手唱起由我作詞的《荷花謠》時,感到十分欣慰和滿足——我算是為第二故鄉做了點事。之所以視河南為自己的第二故鄉,是因為上世紀八十年代初我在河南的軍營實現了“由兵到官”的人生轉折。
聽著歌手的演唱,我不由得想起了創作這首歌的經歷,想起許多與荷花有關的記憶。
我在中學時期,十分偏愛兩篇課文,一是古文名篇——宋代周敦頤的《愛蓮說》,另一篇是近代散文大家朱自清的《荷塘月色》。
從經典詩文中不難看出,這些不同時代詠荷的文字背后都站著一位愛荷之人。我常常想,古今中外生生不息的地球人,恐怕在肚子不餓的時候,都會愛花愛樹愛草愛一切美景,不光是審美需要,這也是人類文明發展的精神動力之一。
在中國文化傳統當中,“愛花”早已超越因“物美”而愛的層次,愛成為一種價值傾向、一種精神皈依、一種人生選擇、一種處世態度。
周敦頤以三花對比的手法,來說菊花、牡丹與蓮的分別,也道出了他愛蓮的因由。
“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陶淵明用他的詩句,勾畫出一位出世的隱者與世無爭、逍遙自在的花翁形象。周敦頤顯然不愿意這般“消極”地對待人生,他同樣對黑暗的官場、物欲橫流的現實社會深惡痛絕,但他卻以入世的態度,要“出淤泥而不染”。
可見,不同的花有不同的知音。
在今天中國人的家中墻壁上,要是掛牡丹圖的,常見旁邊有題字“花開富貴”,這恐怕顯示了主人對榮華富貴的神往;要是掛一幅青竹圖,則可能書寫“何須在意桌上肉,且喜陋室有青竹”,以彰顯主人對氣節與清雅的追求;還有人掛梅花圖,這表明主人可能要的是“傲骨迎風”的精神。
我去過位于湖南的周敦頤故居參觀,也去看過北大校園被朱自清寫的夢幻般美妙的荷塘,還去過大江南北許多有蓮花裝點的菩提圣地,終于有一日,我提起筆來,寫出自己心中的荷花:“菊花呀嬌,牡丹花好,我愛荷花品格高。古人寫就《愛蓮說》,而今我唱《荷花謠》。”
我視周敦頤為高山,我無法在字詞意象上超過這座高山,我只是用白話文和容易配曲的句式,來翻譯周老先生的古文:“聽那蛙聲陣陣月亮笑,水上綠傘景色好,看那風吹雨打任飄搖,泰然花開花亦俏。”
我同樣沒有朱自清先生談景抒懷的才情,只好借他的意境,用歌的形式,傳揚朱先生發現的那荷的美。
于是,歌曲第二段便有這樣的句子:“說你水中芙蓉亦妖嬈,鞠躬盡瘁不驕傲,唱你出淤泥而不染,一身清白品行好。”
我是在北京“九號溫泉”的荷花池旁寫完這首歌的,隨手發給住在附近的著名作曲家孟文豪先生。過了一段時間,我一忙,竟然把這個事忘了。
一天,我突然收到文豪發來的歌曲小樣,是他錄唱的。之前給他發過好幾首詞作,沒想到他反倒先為《荷花謠》譜了曲。
文豪是由歌手成長起來的作曲家,他還有個蒙古族名字,叫阿爾斯愣。他長著濃黑的頭發,陽剛氣十足,聲音有磁性,也帶一些滄桑感,但在《荷花謠》中,他的聲音卻盡顯輕柔細膩之美。
文豪出生于江蘇常熟。也許他粗獷的外形遮掩不了一顆“江南心”,他說過自己就是在荷塘邊長大的,抑制不住對荷花的愛。我想,也許正是這種深植于心的愛,讓他用音樂家的曲調表達出了這一深情。
歌唱組合“玖月奇跡”中的王小瑋聽了《荷花謠》小樣,十分喜歡,而文豪先生也認可小瑋的嗓音條件,于是,女聲版《荷花謠》很快錄制完成。
我聽了王小瑋唱的小樣,感覺效果超過了預期。經過一個多月的反復打磨,終于定稿。全網上線后,好評如潮。
說到此,我便想,周敦頤、朱自清、孟文豪、王小瑋和我,這些不同時代的男女,都可以歸類為愛蓮人,無論是用文字、用旋律,還是用聲音,我們無一例外地表達了對荷花,以及對荷花身上彰顯出的“一身清白”的崇高品質的熱愛與崇敬。
人們往往在夢中能見平日里見不到的人,我期待某日在我的夢中,周敦頤坐在我家庭院的藤椅上,朱自清站在院中的海棠樹下,孟文豪抱著他心愛的吉他邊走邊彈,王小瑋一襲白色衣裙隨風飄動,她彈奏著熟悉的電子琴,悠然地展開青春而動聽的歌喉……院子中央水池里的荷花怒放,月光籠罩了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