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猛
“兩個胖子”,打一中國城市名,很多人應該都能猜到謎底。合肥位于安徽省的中部,地處長江與淮河之間,“夏水暴漲,施(今南淝河)合于肥(今東淝河),故曰合肥”,古稱廬州,宋代名臣包拯的故鄉。
19世紀后半葉的合肥人才輩出,李鴻章、張樹聲、劉銘傳等新型精英階層在此地崛起,在清政府鎮壓太平天國起義和捻軍之后,淮軍由此成為晚清一支重要的軍事力量。這些地方士紳具有一定的革新意識,敏銳感受到了社會危機和時代變化,并在后來的內政外交中深刻影響了近代中國歷史的發展進程。
中國近代史上重要的歷史人物李鴻章,字漸甫,號少荃,今安徽合肥人。趙爾巽在《清史稿》中說他是“中興名臣”“社稷之臣”,充斥著史家隱惡揚善的歷史書寫程式。梁啟超在《論李鴻章》中稱:“吾敬李鴻章之才,吾惜李鴻章之識,吾悲李鴻章之遇。”倒有些惺惺相惜之感了。用晚年李鴻章自己的話來說,他這一生只是在做“裱糊匠”的活兒,“一日和尚一日鐘,鐘不鳴,和尚亦死矣”。
5月的合肥,天氣悶熱,只是不像其他地方那樣漫天飄著令人生厭的楊絮。李鴻章故居,又名李氏家族舊宅、李府、李鴻章府,位于合肥市廬陽區淮河路步行街中段208號,是典型的江淮地區晚清民居建筑。淮河路步行街是合肥著名的商業街區,地處鬧市,故居與周圍的現代建筑物顯得有些格格不入。夜晚游人如織,唯有李府大門緊閉,外面繁華熱鬧的世界仿佛與之無關,歷史與現在也在那一刻彼此交融,讓人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
李鴻章故居陳列館的展板上詳細介紹了這位晚清重臣的生平事跡,從“引領洋務求自強”到“青史憑誰論是非”,李鴻章的一生可謂是半部晚清史的寫照,“少年科舉、壯年戎馬、中年封疆、晚年洋務,一路扶搖”。作為清王朝的“文忠公”,李鴻章殫精竭慮地求洋法、習洋器,為自立張本,開啟了近代史上轟轟烈烈的洋務運動,然而甲午戰爭的烽火、《馬關條約》的簽訂使他一輩子的事業掃地無余。這是時代的悲哀,也是李鴻章個人的悲劇。
李鴻章的老師曾國藩歷來被評價為近代史上的“完人”,成為后世效仿的楷模,《曾國藩家書》更是現代人立身治家的寶典。但相較于自己的學生,曾國藩自始至終都是儒家思想的衛道者,面對洪秀全提倡的異端邪說,曾國藩毫不客氣地說:“舉中國數千年禮義人倫詩書典則,一旦掃地蕩盡。此豈獨我大清之變,乃開辟以來名教之奇變,我孔子孟子之所痛哭于九原。”在曾國藩心中,名教才是他念茲在茲的國之重器,無怪乎他的謚號是“文正”。
如何應對中國數千年未有之大變局?李鴻章、張之洞等人給出的答案是自強、求富,“古今國勢,必先富而后能強,尤必富在民生而國本乃可益固”。在維護清政府統治的前提下引進西方先進的軍事和科學技術,實現中國的近代化,所謂“中體西用”是也。曾國藩是洋務運動的倡導者,卻不是實際推動者。徐繼畬的《瀛寰志略》初刻時,因書對英國多有正面述評,被曾國藩認作“頗張大英夷”。面對夷人、夷情、夷務,曾國藩顯得有些捉襟見肘,在那個人人沉浸天朝上國美夢的時代,學習西方是有風險的,可以說是冒天下之大不韙,稍有不慎便會成為眾矢之的,小心謹慎的曾國藩未必敢冒這個險。
甲午戰爭宣告洋務運動的失敗,因《馬關條約》的簽訂,回國后的李鴻章成了舉國上下聲討的罪人。沒有了重要職務的李鴻章心有不甘地住進了北京賢良寺,等待復出的時機。1899年,李鴻章突然被任命為兩廣總督,千里迢迢來到廣州。不久,義和團運動爆發,八國聯軍攻占北京,大清王朝到了生死存亡的關頭,李鴻章被急調回京,負責與洋人談判,再次當起了“背鍋俠”。簽訂完《辛丑條約》,垂垂老矣的李鴻章又被鋪天蓋地的“賣國賊”罵名包圍。彼時的李鴻章已沒有青年時“丈夫只手把吳鉤,意氣高于百尺樓”的豪邁,唯余晚年“秋風寶劍孤臣淚,落日旌旗大將壇”的悲涼。時也,命也。
1901年11月7日,李鴻章病逝,謚號“文忠”,靈柩由北京運回老家合肥安葬。“竊念多難興邦,殷憂啟圣,伏讀迭次諭旨,舉行新政,力圖自強”,他在遺折中仍舊念念不忘呼吁自強,希望當權者實行新政。1911年,李鴻章逝世十年后,武昌起義爆發,清朝即將退出歷史的舞臺,他的修修補補最終也沒能挽救風雨飄搖中的大清王朝。
舟大而水淺也。李鴻章終究只是時代的弄潮兒,無法成為真正的領航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