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立民
堂上弦歌七日不能容大道,庭前俎豆千年猶自仰高山。
公元前492年,孔子離開衛國,經曹、宋、鄭到達陳國,陳國即今天的河南淮陽。孔子周游列國13年,從入世一端視之,是宣傳并踐行自己的政治理想。從新聞傳播的角度考察,是否可以說,孔夫子恰恰是兩千多年前的“自媒體工作者”,《論語》或許可以看作是有關孔夫子的“新聞實務備忘錄”。
如新聞采訪。“子入太廟每事問”,這是新聞采訪的基本功,也是出發點。原文照錄,是“口述歷史”,是未經加工的重要新聞素材。而“夫子溫良恭儉讓以得之,夫子之求之也,其諸異乎人之求之與?”孔子把溫和、善良、恭敬、節儉、忍讓種種美德貫穿于新聞采訪全過程,絕對是時下“十佳記者”的高標準典范。
再如新聞寫作。“子以四教:文、行、忠、信”,“文”的重要地位顯而易見。而且,殷墟的甲骨文就有“來僖自西,告曰:土方征我于東鄙”的字句,可見在孔夫子時代已經有了新聞意識。于是,“學而不厭誨人不倦”無疑是告訴新聞記錄者:一邊必須識時務,做“喉舌”,一邊也不能忘記“充電”,這才有“傳不習乎”的每日提醒。
關于新聞編輯。“孔子作春秋而亂臣賊子懼”——孔子不是“作”《春秋》,而是“編輯”了魯國史而留傳后世。在東周時諸侯國的史書均已散失的背景下,此舉確乎功不可沒。而且,“系日月而為次,列時歲以相續”,這種編年體的形式,對整理者的要求是相當高的。同時,《史記·孔子世家》記載:“古者《詩》三千余篇,及至孔子,去其重,取可施于禮義,上采契、后稷,中述殷、周之盛,至幽、厲之缺……三百五篇,孔子皆弦歌之。”孔子不僅一字一句、扎扎實實編輯了《詩經》的文字,他還是音樂編輯與演奏家,多才多藝而殫精竭慮至此,堪為百世師也。
至于新聞評論,無論有新聞由頭的即時評論,類似今天大學講堂的“熱點新聞解析”,還是非事件性新聞評論,那些名垂史冊的“東方哲理”,幾乎都貫穿于《論語》的每一章節。《論語》五分之一的詞匯,之所以能夠作為成語流傳至今,關鍵在于思想的光芒與評論的力量,“道不同不相為謀”“君子不以言舉人,不以人廢言”“吾未見好德如好色者也”……無論有事件的“一對一”時評,還是無事件的人生總結,至今還閃爍著中華民族智慧的光芒。
再如時下媒體頗為重視的廣告學,在《論語》里不僅隨處可見,個中的傳播技巧也值得借鑒。“自行束脩以上,吾未嘗無誨焉”,是彼時最為流行的“招生廣告”,“凡帶著十脡干脯為禮來求見的,我可是都招進門了!”須知十脡干脯在當時是相當菲薄的禮物,于是貧家子弟如顏淵、原思者,都能身列孔夫子門墻。有意思的是,務實的“自我吹噓”式廣告在《論語》里同樣可見,如“若圣與仁,則吾豈敢?抑為之不厭,誨人不倦,則可謂云爾已矣” “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如丘者焉,不如丘之好學也”,自信不無盧梭式的“看誰能夠說比我更好”的膽氣。而讓“明星”弟子為自己代言,水準也遠遠高于今天的策劃公司。如顏回的喟然嘆曰:“仰之彌高,鉆之彌堅。瞻之在前,忽焉在后。夫子循循然善誘之,博我以文,約我以禮,欲罷不能。既竭吾才,如有所立卓爾。雖欲從之。末由也矣。”在一定程度上存在夸大的嫌疑。
所以,無論從記者吃飯的活計“采寫編評”基本功方面說,還是從今天的“廣告經營策略”上講,孔夫子通過《論語》教給我們的,實在勝過許多高頭講章。
錢穆說:“在孔子之前,中國歷史文化已有2500年以上之積累,而孔子集其大成。在孔子之后,中國歷史文化又復有2500年以上之演進,而孔子開其新統。”2024年是孔子誕辰2575年,重新回顧孔子的“新聞觀”,至今仍然有許多有益的啟迪。
(作者單位:湛江科技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