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亞軍
因哥哥家拆遷,他把縫紉機挪到了我家,那是上世紀八九十年代我娘使用過的一臺飛人牌縫紉機。那些年,這臺縫紉機在我家是立了大功的。
那個時候,我爸當村長。說是村長,我看像服務員,整天處理些東家長西家短的事。我娘總說他“外活勤,家活懶”,村民卻說他是一位好干部。不過這可忙壞了我娘,每天起早貪黑,地里的活要干,家里的活也要干,晚上還要做手工活,為我們兄弟姐妹做鞋縫衣。
我娘是苦命人,她小時候學習成績很好,俗話說“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因家中兄弟姐妹多,沒錢供她上學,我娘上完小學就輟學了,幫助家里操持家務。
我爸好脾氣,無論是地界糾紛,還是家庭瑣事,村里人都到我家評理,我家總是難以安寧,爭吵聲不絕于耳。俗話說“清官難斷家務事”,有的村民對我爸的處理結果不滿意,我娘有時怕“管閑事,落閑氣”,總說讓我爸別當村干部了。當時,村干部工資低,沒能力的上面不讓干,有能力的又都外出掙錢去了,所以我爸辭不掉職,只能任我娘嘮叨,一如既往地當村干部。
我娘心靈手巧,最為拿手的是做虎頭鞋,她做的虎頭鞋在村里可是出了名的。當時,縫紉機還很稀缺,我爸顧家少,為了減輕我娘的負擔,就拿出賣一窩豬崽的錢210元,托在縣城工作的親戚買了一臺上海產飛人牌縫紉機,它也是那時我家唯一一個大件。“新三年,舊三年,縫縫補補又三年”,這是我小時候農村生活的真實寫照。就這樣,縫紉機成了我家與左鄰右舍聯絡感情的紐帶。鄰居們時不時會將自家的衣料拿來做,對此,我娘總是笑臉相迎,熱情接待。我娘教大家做衣服和虎頭鞋,村里的婦女都喜歡到我家討教做活。記得那年逢會,我在會上選了一塊豆青色布料,讓我娘給我做了一件褂子,穿上很是洋氣,既好看又舒服。鄰居家的小弟非得買個上衣跟我換,在他的軟磨硬泡下,我跟他換了,他高興得眉飛色舞。我娘人緣好,從沒跟人吵過架,倒是我們兄弟幾個從小不聽話,給娘惹了不少麻煩,娘總是面帶笑容給人賠禮道歉。
我娘做事總是為別人著想,教育我們不要欺負人,不做壞事、多行善事。雖然我娘學問不高,但她所說所做不正是《易傳·文言傳·坤文言》里所說的 “積善之家,必有余慶;積不善之家,必有余殃”的大道理嗎?
隨著科技的發展和改革開放的深入,人們的生活富起來了,衣服料子越來越柔軟細膩,色彩越來越斑斕,樣式越來越新穎別致。縫紉機基本完成了它的使命,漸漸地退出了人們的生活。我們兄弟姐妹也都上班了,爹娘到了頤養天年的歲數。放在我家的那臺縫紉機,我舍不得扔掉,向我所駐村的村支書家要了根縫紉機皮帶,又請師傅修理好,看起來煥然一新。這臺縫紉機承載著昔日農村人的和諧與善良,傳遞著我兒時的快樂與回憶,給我溫暖,讓我一路向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