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國勝
這輩子打交道最多的就是書,相處時間最長的也是書。盡管書并沒有像古人所說的,給我帶來“千鐘粟”“黃金屋”,但我仍癡情于書,一天不看書,就覺得少點啥。
我上小學四五年級時,就喜歡上了書。當時正值“文革”,書店里沒什么書,但許多同學的家長是大中專畢業生,家中還是有不少藏書的。我們幾個愛好讀書的同學,就把書交換著看。《林海雪原》《野火春風斗古城》《紅巖》《青春之歌》等,都是在交換之中閱讀的。那時每天放學后,我總是一個人拿本書,或坐在樹蔭下,或找一個僻靜處,沉浸在書里所描繪的情節中,有時看著看著,就情不自禁地笑了,有時看著看著,眼睛就濕潤了。現在想想,于謙的“書卷多情似故人,晨昏憂樂每相親”表達的就是這種感受吧!
上世紀六十年代中期,農場還沒有用上電燈,晚上我就在用墨水瓶自制的油燈下看書。有時被書中的情節吸引,上床后還要打著手電再看幾頁。那時候看書完全憑興趣,只追求故事情節,盡管是一目十行、囫圇吞棗地閱讀,但對于后來我人生觀的確立,還是起到了潛移默化的作用。當然,那個時期不加節制地讀書也給我個人后來的發展帶來了一定的限制。一是偏科,數理化成績不好;二是不注意合理用眼,造成眼睛高度近視,這也給后來的工作和生活帶來了諸多不便。
初中畢業當了知青,領導看我踏實能干,想讓我學獸醫。我打心眼兒里不愿與牲畜打交道,就推辭了。后來又有兩個崗位讓我選擇,一是到衛生所學醫,二是到小學代課。我喜歡語文,毅然選擇到學校代課。
后來我外出上了兩年學,畢業后回到學校教書,由教小學改為教初中。我所教的課程連年保持農場統考成績第一,后來又被調到高中教語文。我喜歡語文,能把自己的興趣愛好和職業結合在一起,確實是一件非常快樂的事情。在課堂上,品讀佳文,點評習作,感受著學生虔誠、崇拜的目光,讓我感受到擁有知識的幸福。在學校的十六年,是我一生中最開心的時期。盡管已離開學校多年,但我夢中出現最多的場景還是學校、是課堂。我曾寫過一首小詩《夢回課堂》,真實地表達了自己濃厚的教書情結:夢中依稀回校園,精神矍鑠意氣揚。誦篇析意賞經典,斟字酌句改語章。常憶晨昏星月亮,更思師生情誼長。最歡佳節書信到,學子殷殷問訊忙。
從最初讀書,到后來教書,慢慢地,我又有了寫文章的想法。最初是寫一些教學札記,后來是寫通訊、論文、散文、詩歌等。文章在報刊上刊登的次數多了,我被上級部門看中,1991年,被調到農場機關工作。多年來,我也算是“兩手抓”,一手寫公文、通訊報道、理論文章,一手寫散文、詩歌等,積少成多,各類不同體裁、大大小小的文章也發表了300多篇。盡管水平不高,但畢竟是自己思想感情的結晶,是自己的勞動成果,所以敝帚自珍,將這些公開發表的文章精心保存。有時重讀舊文,當時的情景歷歷再現,喚起我對已逝歲月的回憶。正像有人喜歡自己的舊照一樣,我對自己的文章盡管不滿意,但也很珍惜當初的激情,從中可回顧自己走過的或寬或窄的道路,于是有了結集出版的想法。“就這樣的水平,不怕別人笑話嗎?”我也常常問自己。在猶豫不決中,契訶夫的話給了我力量:“小狗不應該因為大狗的存在而慌亂不安,所有的狗都要叫——按上帝給的嗓門大聲叫好了!”我想,世界之所以精彩,就在于存在高低、大小、上下、多少、粗細這形形色色的差異。或許通過比較,因我文字的粗淺而讓人更進一步認識到名著的價值,從而珍惜它、精讀它,也許是我在用一種特殊的方式為社會作貢獻啊。當然,讀者朋友如果能從我這些粗淺的文字中喚起對已逝歲月的回憶,或產生一點共鳴,或得到一點有用的啟示,那對我來說,也是一種安慰和鼓勵。于是就有了后來出版的《名人與黃泛區》《黃泛區的足跡》《歲月有痕》《黃泛區的往事》等書。有人開玩笑,說“你也有‘四書’啊”,我笑了,心里潛藏一絲得意。
退休后有了更多的時間,我經常寫點文字,或追憶往事、故人,或狀繪錦繡山水,或緣事析理,或借景抒情,不拘體例,想寫啥寫啥。既不靠它成名,也不靠它掙錢,就是喜歡。計劃到一定的時候,再出一本散文集和一本詩集,也算是對自己鐘情于書的再總結。
一生讀書、教書、寫書,不進牌場,少上酒桌,自然而然就有了些“書生氣”,也招來了一些非議。對此,我也很坦然,芥末拌涼菜,各人有所愛。誰想說啥就讓他說去吧!年近古稀之人,還有什么必要委屈自己而迎合別人呢?有朋友治了一方印送我,“豫東書生”,我很高興,時不時對著印譜中的這四個字凝思,頗覺有一番情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