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念劉登龍先生
王猛仁
書界良師、周口著名書法家劉登龍先生走了。
2023年12月17日10時左右,我在工作室安安靜靜地寫字,稍后,隨意打開微信,看到這個消息,頓時腦袋“嗡”的一聲,眼前變得一片模糊。那一刻,我不知所措,沒有了繼續書寫的興趣,歪倒在沙發上,兀自看著窗外,沉浸在無盡的回憶與思索之中。
時光回溯到1986年,我被調入周口地區文聯工作,專事書畫編輯的同時,于次年接任周口地區書協秘書長。時年,首任書協主席是何仰羲先生,劉登龍先生是副主席。幾年后,周口地區書協換屆,劉登龍先生接任主席,我任副主席兼秘書長。在周口文聯工作的日日夜夜,每有重大活動,我都第一時間向他匯報,并征求他的意見,周口書法藝術事業的繁榮、發展與提高,凝聚著他的心血和智慧。先生一生醉心丹青,學問淵博,腹笥豐贍,在文化藝術界享有盛譽,“一生傾心血,萬里傳芳名”,是社會各界和藝術同道對他的高度評價。
我敬慕劉登龍先生的為人,還有他對書法藝術的執著。劉登龍先生雖不善于與人打交道,但他有一顆溫暖的心,有一雙智慧的眼睛。我從他身上看到了淡泊名利、不求聞達、寬宏仁厚。他的書法,行楷最精,備受世人稱贊。書壇名宿張海先生評價他的書法:“近人善楷者極少,精楷者更少,而能具龍游之韻者更見寥寥。”已故著名書家何仰羲先生曾贊譽他:“無論是為書為人,始終表里如一,不摻雜個人私見,只求心安神怡,而不問得失分寸,他一直以超然平靜的心態面對這個社會。”
劉登龍先生的多才多藝往往被其書所掩,一般人只知道他的書法,而對他的詩和戲曲知之甚少。他退休后,一直在省城生活,每有空閑,便拿起板胡,為戲迷朋友來幾段精美的唱段。
先生的書法,得益于他在西華逍遙文化館工作的經歷。在那里,他苦練基本功,每天臨池不輟,幾乎到了“一日不書則覺苦澀”的地步。“靜者心奇妙”,正是這種遠離喧囂的寧靜心態,使他的品德修行及詩文卓然有古人風。他身邊弟子無數,他常叮囑學生:“要想把字寫好,第一要學做人,第二要多讀書,第三才是學寫字。”
我與劉登龍先生相處共事幾十年,從他身上學到了不少的優良品質:以君子之風待人,以梅蘭之心悅己。最后一次見到劉登龍先生,是他愛人病故的第二天,我與幾位書友前去吊唁,借機看望并問候一下先生。那些時間,盡管他悲泣難眠,卻絲毫沒有耄耋之年的狀態,沒有感嘆時光流逝、自傷衰老之情。一段時間后,他的情緒恢復,一位精神矍鑠、身軀堅毅、面色紅潤,帶有儒雅風采的謙謙君子,又出現在人們面前。
劉登龍先生60歲之后的書法開始“變法”,不但自己每天踐行,還不斷勉勵后輩多讀多寫多看,他的這一創新,被戲謔為“二非體”,也就是今天我們看到的劉登龍先生的書法面目。在先生身上,你絲毫感受不到他“以大家自居”的作風,也沒有“好為人師”的教誨,更看不到一點“得勢臉就變”的勢利。先生嫻于古文,又不廢新知,故功底堅實,學問深厚。偶作詩文,無不征引明確,辨析精當,旁稽博采,言必有據,高人一籌。書協工作,千頭萬緒,每次我請教他,并奉上文案,不論多忙,他總細細披閱,并提出自己的看法。
劉登龍先生常說:“我的筆就是我的生活,我的藝術就是我的生命。”書法,在他人看來,似乎是無關宏旨的小事,然而它的作用卻是不可低估的。劉登龍先生的人品與書品、氣質和藝術成就,堪稱我輩心目中的典范。后來,他的書法由帖學轉向碑學,又不同程度地受到了“中原書風”的影響與浸淫,加之他崇尚古賢、師法有道,所以在他筆下,那種飛騰跌宕的精神風貌,是一般習書者所沒有的。豫東有不少青年后學,仰慕先生的人品書藝,極力追隨其后,苦練苦磨若干年,方知不能望其項背。毫無疑問,他是中原大地書法文化的一張名片。
如今,劉登龍先生已遠去,但他心中深藏的藝術,他的大愛與大悲、質樸與善良、儒雅與堅韌,他留下的無數墨寶與文字,包括他最后的板胡獨奏與深邃的思考,都將被人們視為珍寶。
謹向劉登龍先生獻上挽聯:“美德常念,志同松柏節同竹;嘉風久伴,言可經綸行可師。”